打工男孩和房东先生:带我来旅馆,要教我干点什么?
何必相爱 • 2023-06-28 04:29:21 • 同志杂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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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出生在中部地区,两岁时父母离婚,母亲改嫁到浙江,父亲去南京打工。我在破旧的竹床上哇哇大哭,亲戚们来了又来,看了又看,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。

太祖(太奶奶)柱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来,把满脸鼻涕的我搂在怀里——我是她的子孙之一,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液。

居住的土屋被雨水冲刷墙面凹陷,庭院里杂草丛生,蛐虫齐鸣,屋脚堆着发霉的土豆和红薯。记忆中的太祖,常常坐在太阳下,守着酱缸为我捞出一根新腌的黄瓜。

最好吃的东西是面条,白水一煮,撒上盐和葱花,出锅便是香气四溢。太祖从油腻的橱柜里端出一只猪耳朵,这便是我们的年夜饭。

六岁的晚上,我梦见太祖变成了一只蝴蝶,周围塞满了稻草,大火骤起,瞬间将太祖吞噬。我大喊着爬起来,发现屋里站满了人。

太祖安静地去了,我那时不知道死亡的含义,在吹拉的哀乐里,我愣愣地跪在棺材面前,心想太祖怎么还不起床给我做早饭,大人都说这个孩子不会哭,好狠心。

感谢邻居秀莲姑姑,她的儿女都已成家,有她的一口地瓜糊糊,我才不会饿得骨瘦如柴。

2.

到了上学的年纪,我第一次对我的父亲有了印象,他负担我的学费。

小学放学,我经常不回土屋,在操场的煤堆旁悄悄玩泥巴。新来的老师风华正茂,幽默风趣,学生都很喜欢他。

休息日老师在宿舍给我做土豆烧肉,给我蒸鸡蛋糕。我吃得满嘴流油,肚皮滚圆。老师说在床上和我玩游戏,让我脱了裤子坐在他肚皮上骑大马。

在一次又一次的“游戏”里,我窥见了我和他不一样的地方,在懵懂无知的年纪里,我把他当做亲哥哥一样。虽然只有一年,在老师离去的时候,我依旧哭得稀里哗啦。

我记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放在床头,墙角的水盆里印着一朵牡丹花,纸页上的笔记字字娟秀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墨水的味道。

我想不起他的脸了,有印象的只是宽阔洁白的背,笔直纤细的小腿,被海水包裹着,无数次闯进我的梦里。

我从没有恨过他,清晨在厕所偷偷洗内裤的时候,我在想这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?记忆是不堪的,但是在那个时候,他是对我最好的人。

3.

小小年纪,我就能察觉别人怜悯的目光。为什么别人家都热热闹闹,都有父母,兄弟,姐妹,而我没有,我只有太祖。我记得太祖说过的一句话:“伢啦,别人家吃饭你要跑回家的啦,不要看着别人吃。”

初中即辍学,我跟着二伯学厨师,学艺不成,荒废了几年,就在一家麻辣烫店里当服务员。

对面有屋子出租,是一个很大的院落,五层楼被分隔了很多房间。租住的都是暑假补课的学生,房租异常便宜。我拎着不多的行李入住,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。

我房间的窗户正对大阳台,角落一株紫荆开花了,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,缀满枝头,甚是绚烂。

太阳刚刚升起,就有学生起床洗漱。听着流水哗哗的声音,我一点也不觉得厌烦。他们在外面背诵课文,我就在屋里看网球王子,名侦探柯南,看得头晕眼花,脑袋酸疼。

说不嫉妒是假的,明明是一样的年纪,他们在康庄大道上稳步前进,我却在废水池沼里挣扎求生。教育的不同,人生轨迹的不同,没有教导与劝阻,没有家人与朋友,我极易陷入钻牛角尖的境地。那时候烟瘾特别凶,又懒于打扫,烟头常常洒落一地。

窗户隔开的似乎是两个世界。

4.

中午从店里拖回来一小捆蔫巴的葱,我打算浇点酱油拌米饭吃,结果晚上就不见了。去敲房东的门,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的小伙子,胖乎乎的,很可亲。

“你看见我放在大门口的葱了吗?”我问。

“哦,那是你放的啊,我以为是我家的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

“我都切成葱花了,你要不嫌弃,在这吃吧,我做得多。”

望着做成一锅糊糊的面条,我一点儿食欲也没有。

晚上我在打牌,房东的儿子来敲门,带来了一大把烧烤来赔礼道歉。辛辣的味道刺激地我一直咳嗽,满脸通红。相比他的健谈和自来熟,我像一只缩在壳里的牡蛎,闭嘴沉默。

我不喜欢这个氛围。

“你下次穿个衣服吧。”我说。

“我穿着啊。”

“裤衩子不算。”

他胖,但是很白,宽阔的后背纹了一只翅膀,延伸到腰下。手臂上方纹了一个名字。

他喝过酒,肯能有些醉了。

“这是……”

“朋友,不过早分了。纹的时候我就想好怎么覆盖它了。”

“哦。”我尴尬地笑笑。

5.

我们熟络起来,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热情。

我知道他叫明明,是个研究生。我每天偷偷从店里打包一份盒饭,给他当宵夜。老板娘撞见了误以为我在长身体,非常痛快地加了两个卖不完的卤蛋。

“天太热了,请你吃棒冰。”他吸溜着豆芽,膀子上的肉一晃一晃的。

我每天都很累,只想做个沙拉土豆,但是架不住明明的热情,被他提溜着出门了。街上确实热闹,商铺鳞次栉比,小摊上炒栗子的香味直冲我鼻子。

“你也得经常出来逛逛,别总是闷在屋里。”明明说。他从家里拿了一架望远镜,放在一家精品店门口开始摆弄。随后“唰”一下掏出一张大纸:

“看月球,一次一元。”

我噗嗤一下笑了,抬头望天,月光皎皎,群星黯淡,是个观察的好天气。女孩子进进出出,还真的有人掏钱看月球。

“你也来看看呗,很漂亮的。”明明招呼我。

确实,望远镜里的月亮更大更漂亮,月球坑产生的阴影真的是兔子和蟾蜍的样子。估计古代的时候没有污染,古人仅用眼睛就能将月球观察个清楚明白。

隔着玻璃镜片,月亮似乎挂在眼前,近在咫尺。它很真实,表面覆盖一层毛绒绒的光。

我正在赞叹,明明的手轻轻搭在肩膀上,指腹摩挲着我的脖子,我没有动。

“我们去旅馆里开房吧。”明明提议。

我说好。

明明在洗澡。我躺在床上,脑袋空空的。

他肯定比我有经验,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?

我也渴望有亲密的关系,有朋友,但一定是这种关系吗?这算什么?我想。

他围着浴巾出来了,躺在另一张床上玩手游。

“你不教我干点什么吗?你带我来这干嘛?”过了好长时间,我才忐忑地问。

“嗯?你要睡觉吗?”他很疑惑,“我妈给我发消息说家里停电了。”

我盯着明明的脸,不像是说谎。

我掀起枕头糊在他脸上,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来了几拳,打出红痕。第二天我就搬到店里去住了。

6.

在店干了一段时间,我的眼睛经常流泪,左眼皮鼓起一个好大的包,小诊所的老头告诉我是睫囊炎,要打一个星期的盐水。

明明突然来接我。我一打开车门,好家伙,塑料瓶,包装袋,奶茶杯,垃圾把座位埋了个严严实实,下脚的地方都没有。

“您这是去哪个野地干坏事儿了?”

“拉朋友玩了,你爱坐不坐。”明明没好气道,可能觉得我在嫌弃他。

有车不坐是傻子。我从垃圾堆里刨出一个座位,“哐”一下关上了车门。

开了一段路,我感觉不对。明明在用后视镜瞄我,我看他,他回避,我不看他,他又偷偷看我。

“怎么,我这个样子很丑,吓到你了?”

“没有,你那个好像一条眼影。”明明指了指眼睛。

我的眼皮好的差不多了,只在眼尾处留有一条淡淡的痕迹,像一个红色的胎记。

我感觉他在没话找话。

“你搬回来吧,我挺喜欢你住我那里的。真的,没有你,朋友再多,我玩得一点儿也不高兴。”他磕磕巴巴的。

我又想起那个自作多情的晚上了,现在我还是满脸羞愧。

“你知道吧,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。”

明明停了车,扬了扬手臂,把纹身露了出来。

“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,也许可能我猜错了。你不一样,很不一样。”

“我一看就感觉你是。我其实挺喜欢你的,不是那种喜欢,是那样的喜欢……”

不是久经沙场的老手,怎么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呢?我心里暗暗想。

车里很暗,明明侧过身来,喷了一口浓浓的烟,磕磕窗户把烟灰弹了出去。

我正在戒烟,得,吸烟喝酒我最讨厌的两件事他全占了。

夏日的晚风清凉,轻轻地拍在脸上。除了一两处的鸣笛和犬吠,周围很安静,安静地能听清我俩的呼吸声。

“你去把我的行李拿过来。”我说。

车子飞一样地窜了出去。

我想试一试。试一试吧,又不会少一块肉,对不对?

在我们确定关系后,有一次我问正在抠脚的明明:“你知道那天在酒店,我为什么打你吗?”

“知道啊,我是有那个想法。但是你太小了,我想着还是慢慢来吧。”

“你演技可真好啊。”我咬牙切齿,恨不得往排骨汤里撒一大把辣椒。

关于那个纹身,虽然我提起过几次,闹过几次,明明最后也没有去洗掉。算了,我想,谁还没有个过去呢。只要他好好的,我就无所谓啦。

7.

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很短暂,明明研究生即将毕业,去一个学校当辅导员,那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城市。我去车站送他,短暂的拥抱之后,就是分别了。

我是一个特别容易哭的人,抱着明明买给我的满天星,我哭得不能自已。车快开了,明明不能再耽搁了,他狠狠亲了一下我,拖着行李飞奔而去。

牙齿磕到唇上,豁开了一道口子。

旁边一个高中生女孩瞪着大眼睛,一直地盯着我们看,我连忙转过头去。

太丢人了。

我知道异地恋很辛苦,没想到这么辛苦。

秀莲姑姑给我打电话,要给我说一门亲事。是一个养鸡场老板的女儿,肚子已经显怀,要求我倒插门。

是真正意义上的上门女婿,女方派车,聘礼彩金都有,孩子随女方姓。我要顶着红盖头,抱着一面镜子,跨过他家大门外的火盆。

生活真是比电视剧精彩,听着这些要求,我脸色铁青。

我很感激秀莲姑姑,她还在想着我的终身大事。她看着我长大,不想再看到我孤苦无依,四处漂泊。

“好歹有个家啊,孩子,没关系的呀。”秀莲姑姑在电话里哭成了泪人。

她始终为我着想,是我对不起她。

不过我不是没人要。

我直接去了明明的城市,当然,真的只是想看看他而已。日夜思念之苦,几乎要把我撕成两半。明明骑了电动车来接我,风吹进他的袖子里,衣服鼓起好大一个包。

“你抱着我啊!不怕摔下去啊!”明明大喊,“今天给我做糖醋排骨!”对于我独自来找他这一勇敢的行为,他感到很满意。

我不屑,环住了他的腰,他最近真的瘦了一些。

8.

我在食堂找到了工作,住到了明明学校旁边的房子里。当然在他与父母的视频通话里,我的身份依旧是租客。

明明经常向我诉苦:“咋每次吵架你都是离家出走啊,出去租房子啊,哄都哄不回来。”

我特别想拥有自己的一个房子,我觉得这样自己才会硬气一些,住在别人的房子里,我多多少少缺一点底气。

他人脉广,资源好,能力比我强,万一他不爱我了,我该何去何从呢?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,总想一些有的没的,听风就是雨。明明的缺点是邋遢,脾气躁,快言快语,我的缺点在于一颗自卑的心。

不过好在,一路走来,虽然磕磕绊绊,但至少他心里有我,我也有他,这应该就够了吧。

我冬天脚凉,明明给我买各种棉鞋;我说我花粉过敏,他立马屯了一箱口罩放到家里;我随口一说肚子胀,他带我下楼溜达消食;我说你离我远点,你太热了——“哼,你真的就不睡啦?去打游戏啦?”

前两天,明明给我打电话,说单位发了油和大米,要我过去接他,我提着个小推车兴冲冲地过去了。结果就真空包装一小袋,明明还煞有介事地认真绑好,提着油笑了一路。

身边路过三三两两跑步的学生,远处飘来烤串的香味,天上繁星点点,晚风吹拂。我拍了不少照片,但是模模糊糊看不清人脸。

路灯把我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看起来依然般配。

是啊,依旧般配。纵使我们有太多不同,但我们有一个共同点,那就是深爱彼此。

我曾经把自己比做牡蛎,并因此觉得不幸,但现在我觉得自己何其幸运。因为我遇到了明明。他像温柔的海,紧紧地将我拥在怀里,让我无比安心。

《END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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